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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2-13 22:35: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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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现在仍然叫下堤于的小村其实在一个特定的时间里曾经被改过名字,叫“延德寨”。只不过这名字用的时间太短,现在知道的人很少,就连村里的爷们也没有几个知道的。
- [" S; ^' I6 m) q, E! c 我知道这个名字是因为村里一位叫本善的于氏后人从教师的岗位退休后,倾其一生积蓄回到老家办了一所学校,起名就叫“延德学校”。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村子当初改名“延德寨”就是出自他的四世祖于德元的创意并实施的。1 j2 K/ Z9 N$ Y, ?
于德元,清道光二十五年(公元1844年)进士,后曾经出任河南学政。因为当时的河南巡抚衙门设在洛阳,他的学政办公地点当然也在那里,因此民间就流传有“于德元,坐洛阳”之说。这里所说的“坐”,并不是说他在那里主政,而是他的后人炫耀自己祖先的夸大其辞。本善先生小时候在位于于家花园(现新集村,又叫截断头,因沙河在这里突然转向而得名)的于家祖坟里的神道碑上看到过有关于德元的记载,由于当时他年纪尚幼,对碑文的识断能力和理解能力都有限,所以能记下来的也就是于德元进士及第,曾任河南学政这一点了。8 t% b8 w& Z: T) h
一个当时不足千人的小村,从少总兵于洙到河南学政于德元,未逾四世竟然有两人进士及第,不管他们的官做得如何,至少可以说明这块土地上有着丰富的文化营养,以致于能把两个普通的农家子弟养育得一举跳过龙门,从而跻身于“士”林,再一步步进入了官场。于是,这个在历史上名不见经传的小村就因为有子弟金榜题名而感觉自己就像村里后来建的那座祠堂傲视身边的草舍一样,在这一带的村落里鹤立鸡群起来。外村人每每提及,都是一副羡慕的神态:“人家那地方,文脉盛呀!”其实说穿了就是这里有重视教育的传统,村人在黄土地里刨食的同时却崇尚“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格言,后来又陆续有几个秀才的出现更加坚定了村人以文化改变命运的信念.假如不是科举制度的废除,这里能不能再出几个进士也未可知。虽然随着时代的变迁,教育的方向和目的已经随着社会的进步而进步,但直到现在这里还是家家不管经济条件任何,送孩子读书却是第一要务。
, T4 c6 c( z5 g' E. C/ c9 F 村里的祠堂在前年的一个冬日里彻底坍塌了。祠堂建于何时,现已无据可考,在我的记忆中那是一座明清建筑风格的古老建筑;坐北朝南,前为门楼,中间是二进院落,两旁有偏殿,后为大殿。整个祠堂飞檐挑角,雕梁画栋。祠堂占地约四五亩,前边是一个池塘,三面围着的数百棵柏树,远看让人觉得冷气森森,近了又觉得有一种肃穆之气。听我父亲说过,过去每到年三十的傍晚,各家户主都要打了灯笼到这里把成年在大殿里供奉的祖先的牌位请回家去,在家里的供到初五,然后再送到祠堂归位。我小的时候没敢进到祠堂里边,其实即便是进去,里边也没有那些牌位了,但是总觉得那里有一点神秘,肃穆之感大概也是由此而来。
3 y9 I1 \% H1 m2 x# D 祠堂的门楼说是楼,却是指高度而言,因为没有被隔成上下两层,所以不能说是真正的楼。那是座落在祠堂前边的一座楼式建筑,前后有门贯通,和内院及大殿的正门垂直相照。门前有一片空地,据说旗竿就是立在那里的。传说,族里有人金榜题名,按规矩是可以在祠堂的前边立起一根旗竿的,但是立的什么旗竿,起什么作用,现在却是没人说得清楚;我想很可能是一种官方对得中进士之人的出生地认可的一种形式,也是进士的族人赖以炫耀的实物罢了。
" |. \. M2 G2 i; h- g* U1 V; [ 少总兵于洙的时代兴不兴立旗竿、立没立过旗竿,还有就是祠堂是建于于洙之前还是之后,因我没看到过文字记载,村里也没有这样的传说,故不得而知。但是于德元却是在祠堂的前边立过旗竿的。也正是在立旗竿的过程中曾经发生过一件让这位日后的学政大人险些铸成为后世话柄的趣事,这才有了下堤于改名“延德寨”的故事。& F, X; W0 m; b# s, d. O
村里出了一位进士,并且要在村里立起旗竿,于这个小村抑或是当事人及其家族,都应该是一件很大的事,日后的学政大人自然是要出席这个很能光宗耀祖的的活动的,大宴宾客更是少不了的程序。且不说那天都请了那些那些达官贵人,也不说都有那些望族士绅来贺;更不说于氏家族是怎么操办的这次活动。要说的是那天所有的活动都进行完毕,所有的客人都入席之后,祠堂前边的看客散了,只剩下那根刚刚竖起的旗竿静静地立在那里,俯视着祠堂院内的欢乐,也咀嚼着自己的冷清。此时,一些没有资格进入院内入席的村人似乎还沉浸在别人的欢乐之中,就像现在的农村一样,闲着没事的农民为了看热闹是不惜饿着肚子的。因此,看别人喝酒吃肉的闲散村人就在祠堂前边看到了这样一个场面:一个读书人打扮的干瘦老者不知何时从人群中挤出,经自去至那旗竿的下面,抡起随身携带的一把小抓钩,旁若无人地朝着那埋着旗竿的黄土刨了起来。 L( w- ?; T: i3 I3 O
这当儿,自然有好事者问他在刨什么,那老者却是眼皮都不抬答道:“我刨我的《三字经》!”" M5 I F3 ?, }! Q
我现在实在想象不出来当时围观的人们看到那样的场面、听到这样的回答是什么样的表现,也想象不出来高朋满座的祠堂院内得知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是什么样的反应,只知道那日后的学政大人听到下人禀报后却是立马大汗淋漓,也顾不得向众人解释,就急忙去了冠带后一路小跑来到那老者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后就再也不起来了。
2 u* F! j! O% C' H- _. a 后来的事情就可想而知了,老者自然是被于德元请入了上席,他自己则是在一旁执弟子礼侍奉。此时,大家才知道事情的原委:原来,于德元只顾沉浸在前呼后拥的兴奋之中,竟在自己立旗竿的大礼上把自己的蒙师给忘记了。这样的事发生在新科进士衣锦荣归和立旗竿的大礼之上,且又被那不甘寂寞的“私塾先儿”不合时宜地抖露出来,对于当事人于德元来说,无论如何都是一件十分尴尬的事。也许,已经有了身份的于德元可以随便找个什么借口就能把这事掩盖起来,至少不让老先生再继续出现在大家的面前搅了宾客的酒兴;他还可以让家人把老先生拉到家里,塞给他几文钱堵了他的嘴,然后再把他悄悄的送走,把影响控制在最小的范围,这样大概也不会对将要做官的新科进士产生什么不良的影响了。总之,于德元不管采取什么手段,他完全可以不让自己慢怠了蒙师的事情传扬开去,更不要说作为话柄流传到后世了。但是,于德元却从这不经意的疏忽中认识到了自己坚守的道德有了缺失,他绝不允许他所接受和遵循的道德理念因为自己的错误而中断了延续。于是,他诚恳地检讨得到了先生的谅解,他不掩饰自己所犯的错误而采取的行动也得到了大家的理解和赞赏。本来事情到了这个份上谁也不会再去没完没了地说他什么了,但是,仍陷入深深的自责而不可自拔的于德元却在这时提出了一个语惊四座的提议,那就是为了让他的后人和村里的爷儿们记住他不可原谅的过失,记住人的立身之本就在于一个“德”字的弘扬和延续,因此,他提议把下堤于村名改为“延德寨”。
& @7 F2 J* Y% N3 ~ 不管是拘于于德元的身份和他提出更改村名的理由,以及当时的背景,还是大家对“德”的理解和认知趋于一致,总之在那个时候他的提议得到了共同的认可,“延德寨”就承载着一种进步、一种文明和一种理想,作为一段佳话存在于那个特定的历史时空了。) `; [' ]1 i c; I% I) h1 k
据说“延德寨”的名字出现以后,周围的村庄都纷纷效仿,先后有下堤刘村更名为“文明寨”,于张庄改为“晋德村”等等。但是这些载起我的父老乡亲理想和信念的村名却都因为世事的变迁而成为昙花一现的产物,在没有安定的社会环境和温饱无虞的生活环境的保障下,追求道德的完善和文明进步都是十分困难的事情,这从那些包括养育我成人的下堤于在内曾经改过名字的村庄现在都又恢复了老名的现象上都得到了印证。
( \; e8 w- n$ S! R) l: q 虽然人类进步的路是漫长的,崇尚文明的求索是曲折的,道德的延续和完善是需要世世代代的努力的,但是,我的父老乡亲却像他们在黄土地上的劳作那样不懈地耕种着自己心灵的圣土,并期望收获到道德的种子结出的文明之果。
F1 j2 k. Q" V& N: s. U 公元2006年的5月21日,在下堤于村的祠堂坍塌一年后的一个春天,由于德元的四世孙于本善倾全家之力兴办的“延德学校”举行了开学典礼。著名书法家张富君为之题写了校名,我则有幸为建校纪念碑撰写了碑记,现节录如下:
, n3 l9 o; I" e0 j/ c& H -----昔先祖德元于公倡导于氏宗族道德永续,遂改下堤于村名为延德寨。后因朝代更迭、战乱纷繁而家道中落,村又复原名。然先祖永续道德之愿却铭之于于氏后人五内,延续道德亦为公后世子孙之立身之本,并欲推广之,传承之,光而大之矣。
+ o( H8 X7 y( _& o H1 O1 {: o 今有公四世孙本善,幼承家教,长而思贤,承孔子之业,先颍川,后归里,再至郾,蒙童学子及修业之师,受其课者不计其数也。善公耳顺之年退隐归里,本应安享绕膝之乐,然公却重燃承续先祖宏愿之志,欲使桑梓之地于此华夏复兴之时,大道得而传之,高德存而续之,遂倾一生之积蓄,又蒙党政领导支持,父老乡亲称道,社会各界首肯,历时三年,耗资百万,于故里建成学校一所。为感念先祖延续道德之遗训,故命名延德学校也。/ S( R0 @5 y; Y6 [) a
古人以得天下英才以育之为乐,今本善于公秉承祖训,以致力于发展乡村教育为荣。因公之力,家乡多一学校,万千学子多一受业解惑之所,传统道德得以存而续之,先祖遗愿终得以偿之,公功莫大焉。延德学校于公元二00六年五月二十一日正式开学。谨记之。% g: B! X% K5 @/ d( t0 g/ K/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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